東門吃茶記(九首)
馬啟代
12月13日至16日,應《文化參考報》等之約,到廣西崇左扶綏參加東門吃茶雅集。得與曹圣、文偉、繼忠、軒彤等道友相識,安琪、世現、如風、杰廣、來去、萬寧、楊洋、沺宇等詩友佳作頻仍,乃草成九首,不敢超越安琪十首之限也。聊以記懷! ——題記
寫東門古樹茶兼答曹圣、安琪、世現諸友
姑遼山的云霧是慈悲的 那是茶神們在打坐 東門古樹茶林是一個道場 每一個年輪里都吐納梵音
一位與茶神為伴的人 幾位與詩神相依的人 言詞本身就是詩行 內心本來就儲滿了光輝
老去的只是風雨 死成斑苔的都是時間 詩魂承受神靈的照耀 我們成了一枚枚待發的春芽
2018年12月14日草于東門
在姑遼嶺,我成為一片茶葉
甘蔗林從郭小川的詩里跑出來 組成歡迎我的第一道屏障 也許這是詩意的阻擋 山路用蜿蜒崎嶇讓我走走停停 在到達姑遼嶺之前 山風要一遍一遍地將我清洗
快到那個古樹盤踞的村落了 瀟瀟細雨以柔情蜜意的霧水給我消毒 太陽一直羞于見我 好像讓我醉入十萬大山是設計好的陰謀 是啊,我在漸趨深沉的綠色里失去方向 只聽到梵音邈邈浸入我的魂靈
此時,我置身無數長輩們中間 它們統一的大號叫“古茶樹” 在它們街衢里漫步 夾道不寬不窄,仿佛是千年前的設置 銹斑和苔蘚是它們卸下的風塵 我也開始卸掉身體里的功名利祿
我多么像一片漸漸變綠的樹葉啊 多想就長在某一棵老樹的枝上 似乎我真的就是一片綠葉了 好像一下子我就有了通體的香氣 我要將這古樹茶香帶入詩行里 是的,我要忍受詩意的煎熬而香透時間
2018年12月14日草于冠豐賓館
東門吃茶記
茶是野生的 詩人都披著肉身 今天古樹群退到一邊 霧里坐滿了前來觀光的神靈
小廣場盛裝出場 趕赴一個自己的節日 長長的詩人影像墻 像上帝舌頭一樣的紅地毯
我們心揣著敬畏走過 一下子喚醒了身體里的神性 佛光自體內射出 仿佛在向諸神揮手致意
2018年12月14日草于冠豐賓館
贈曹圣兄
可能忘掉東門 或者姑遼嶺的古茶樹 但記住了曹圣和他的字
世現弟有屈子之才 曹圣有朱耷之氣 他的墨點堪比古樹老葉
以簡為繁。線條都在血水里擰干 扭曲如卷起的茶意 皺褶里滿是《楞嚴經》的韻律
下筆觸及到“良心” 我們便舊病復發 一筆一劃都耐得住命運的熬煮
每當品嘗古樹茶 我都會把苦痛含在舌尖
2018年12月15日草于冠豐賓館
夜游東門鎮,慢慢感到身體里的火焰
這條老街到處漏風 木制的舊房子被磚石柱扶著 顯然到了需要手術的年紀 那些八十、九十歲的人 寫滿了滄桑、蹁躚和病痛 他們用整條樹身烤火 仿佛要用一生的時光超度樹神 八百米的東福街像在布道 左右都有這樣的老人和炭火
晚上到東門鎮新街散步 蒙蒙雨霧淹沒著人聲 霓虹燈下,不時見到活著的火苗 仿佛人們在為走散的鬼魂引路 火苗吞噬著的也是一整條樹 不知化為灰燼的是否正轉世再生 這讓我想到姑遼嶺上的老樹頭 現在夜色朦朧 我也看不清圍坐在火焰旁的神仙
2018年12月15日草于冠豐賓館
與軒彤問答
的確偶爾失眠 偶爾被往事驚醒 但大多睡意沉沉 在夢里起兵造反 又羞對醒來的怯懦 “左邊比右邊疼吧?” 是的,男左女右 慶幸我還是個男人 因沒有向權貴低過頭 頸椎沒有彎曲錯位 左肩炎癥嚴重 不是名利所壓 而是世風侵襲 “脊椎有些疲勞,但無大礙” 一直挺著 該扛的該背的都要承擔 “腳踝有舊傷未愈” 哈哈,那是年少輕狂 想飛,卻被暗鎖羈絆 曾經展翅,也未放棄過藍天 “你身體的柔韌度好啊” 被命運搓來揉去 骨頭沒折,就有了彈性 謝謝,你這中醫世家的傳人 該復位的復位吧 要作為一個真正的人活著 有點痛,在所難免
2018年12月15日草于冠豐賓館
在古茶樹下打電話
古樹茶在姑遼 姑遼在東門 東門屬于扶綏 扶綏隸屬于崇左 崇左在廣西的西南部 7棵千年的老茶樹 與5100多棵數百歲不等的子孫 組成一個古老的部落 這只是十萬大山的小山嶺 地圖上你找不到 “我這樣說只能給你一個想象” 可我帶不走一片云霧 “只有靠味蕾的茶香來相思了” 靠古樹的香氣洗滌魂魄里的塵
2018年12月16日草于泉城
老樹頭 ——答安琪
肯定是一棵桀驁不馴的樹 被生生鋸斷
連身體都不知去向了 留下的就成了頭顱
該有多少話要說啊 于是長出了那么多舌頭
只有傷口上才生長詩篇啊 劫難里才有精神的閃電
在東門古街的舊屋前 幾位老人燃一截樹身取暖
我仿佛找到了你的另一半 但刀斧如何殺死掉思想?
2018年12月18日草于泉城
東門牌樓前一站,多像一群熱血報國的青年
來來來 七咸、七仙的的兄弟姐妹 如風吹著雄鷹 軍樂伴著世現 還有愛若和懿殷…… 站到我這個大咸的身邊 親人相聚就是云上的家
選這個白底子黑字的牌樓做背景 好像一下子回到民國 這“東門”像南京的鐘樓 又似李宗仁身后的臺兒莊車站 站在這里 好像轟鳴的火車正疾馳而來 我們多像一群熱血報國的青年
可是,東門無門,只是一個擺設 酷似我青春的外表下已是一顆中年的心
2018年12月18日草于泉城 |